隋書_列傳卷二十四部分譯文

查閱典籍：《隋書》——「隋書·列傳卷二十四」原文

○楊昭　　元德太子楊昭，是煬帝的長子，生下來后，高祖就讓把他養(yǎng)在后宮中?！　∪龤q時，在玄武門撫弄石獅子，高祖與文獻皇后到了那里。　　高祖正患腰疼，舉起手，搭在皇后肩上?！　钫岩娏?，回避在一邊，像這樣做了幾次?！　「咦娓袊@說：“這孩子是天生的長者，是哪個教他這樣做的？”因此很奇異?！　「咦嬖鴮λf：“我要為你娶妻?！睏钫褢暱奁?。　　高祖問其緣故，他回答說：“漢王未結(jié)婚時，總在您這里。　　一朝娶妻，就出外去了?！　∥遗码x開您，因此哭泣?！备咦娓袊@他有至性，特別鐘愛他?！　∈q，立為河南王。　　仁壽初年，轉(zhuǎn)封晉王，授為內(nèi)史令，兼任左衛(wèi)大將軍?！　∪旰?，轉(zhuǎn)任雍州牧。　　煬帝即位后，就巡幸洛陽宮，楊昭留守京師長安?！　〈髽I(yè)元年(605)，煬帝派使者來立他為皇太子。　　楊昭有武力，能拉強弓?！　∷灾t和，言色平靜，未曾發(fā)怒?！　〖词褂猩钕涌韶煹娜?，他也只說：“太不該這樣了?！彼M膳不要很多食品，帷布、席子都極其節(jié)儉樸素。　　臣下有年老的父母的，他都要親自問問是否安好，逢年過節(jié)都有恩賜。　　他就是這樣仁愛。　　次年，到洛陽朝拜煬帝?！　∵^了幾個月，將回到京師去，他想再留住一段時間，煬帝不同意?！　∷诼尻柶陂g，下拜、請安無數(shù)次，他一向肥胖，因此患了勞疾?！　圩屛渍呖纯此?，巫者說：“是房陵王的鬼魂作怪?！睏钫巡痪镁退懒恕！　∮性t讓內(nèi)史侍郎虞世基寫哀策文，煬帝深深地追悼他?！　钫延袃鹤尤?，韋氏妃生恭皇帝楊侑，大劉良娣生燕王楊倓，小劉良娣生越王楊侗?！饤顐劇　⊙嗤鯒顐勛秩拾?，聰明、智慧，儀表堂堂?！　≡诟鱾€孫子中，煬帝特別喜歡他，常把他帶在身邊。　　楊倓生性愛讀書，尤其重視儒學著作，非常人所及，就像大人。　　他生母大劉良娣死得早，每到忌日，他從未不流淚嗚咽?！　垡虼烁畜@奇?！　∮钗幕耙獨蹠r，楊倓感覺到要發(fā)生大變故，想入宮報告，又怕泄露了此事，因此與梁公蕭巨、千牛宇文晶等人，穿過芳林門旁邊的水竇而進去?！　〉搅诵溟T，他假裝上奏說：“我突然中了邪，命在旦夕，請得以與皇上當面辭別，我死而無憾?！毕Ｍ源艘姛?，但被掌管宮門的攔住了，竟不能報告煬帝。　　不久大亂爆發(fā)，被賊人殺害，時年十六歲?！　≡酵鯒疃弊秩手敚瑑x表漂亮，生性寬厚。　　大業(yè)二年(606)，立為越王?！　勖看纬鐾庋残?，楊侗常常留守東都洛陽?！　钚性旆粗畷r，楊侗與民部尚書樊子蓋抵拒叛軍?！　钚斜黄蕉ê?，他到高陽朝見煬帝，被授為高陽太守?！　〔痪糜忠员竟偕矸?，留守東都。　　大業(yè)十三年(617)，煬帝巡幸江都，又令楊侗與金紫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都、代理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衛(wèi)將軍皇甫無逸等，總留行臺之事?！　∮钗幕皻⒘藷酆?，元文都等人提議，因楊侗是元德太子的兒子，與皇室血緣最近，于是共同尊立他為皇帝?！　〈笊馓煜?，改元為皇泰，謚煬帝叫“明”，廟號為世祖，追贈元德太子為孝成皇帝，廟號為世宗。　　追尊其母劉良娣為皇太后?！　∫远芜_為納言、右翊衛(wèi)大將軍、代理民部尚書，王世充也當納言、左翊衛(wèi)大將軍、代理吏部尚書，元文都為內(nèi)史令、左驍衛(wèi)大將軍，盧楚也是內(nèi)史令，皇甫無逸任兵部尚書、右武衛(wèi)大將軍，郭文懿任內(nèi)史侍郎，趙長文任黃門侍郎?！　∥兴麄円詸C密要務，并制作金書鐵券，藏在宮廷里?！　∧菚r洛陽人稱段達等七個人為“七貴”?！　〔痪?，宇文化及立秦王之子楊浩為天子，并帶兵來駐扎在彭城，他們所經(jīng)過的城邑，大多背叛朝廷，追隨逆黨?！　疃睉峙拢墒拐呱w琮、馬公政，招降李密?！　±蠲苡谑桥墒拐邅碚埱笸督??！　疃焙芨吲d，很禮遇他的使者。　　即授李密為太尉、尚書令、魏國公，讓他抵抗宇文化及?！　疃毕略t書說：我大隋有天下，到如今三十八年了?！　「咦嫖幕实凼ヂ陨窆?，創(chuàng)造天下。　　世祖明皇帝效法天地，統(tǒng)一中華與四夷?！　|到蟠木，西通細柳，前過丹徼，后越幽都?！　》彩侨赵抡找牡胤剑L雨能到的地方，不管是圓首方足，還是生性食艸毛的人，都是我大隋的臣民。　　加上寶貺畢集，靈瑞全至，作樂制禮，移風易俗?！　≈腔壑軡暮?，萬物都受其恩賜；大道普濟天下，百姓用了還不知道?！　∈雷婷骰实弁找驗橐礁鞯厝タ纯矗缘搅四戏??！　∥易跃訓|都，盼望皇上駕臨?！　∷运暄惨曁煜拢砰_讓人朝見，鑾駕停駐，按駕清道，天下各地一如往日安寧，皇上的衛(wèi)隊也忠貞不二?！　∝M料突起大禍，殃及皇上，災生不測，禍及世祖?！　≈来蟮湹哪翘?，我五內(nèi)俱裂，痛哭不止，悲痛難勝?！　《椅衣犝f，自古以來，每朝每代都有動亂，賊臣逆子，沒哪個朝代沒有?！　≈寥缬钗幕?，是世人皆知的庸才?！　∷母赣H宇文述，以前來投我大隋，很早就蒙受大恩，賜他家與我們通婚，把他擺在公輔的位置上，地位超過九命，爵祿重于萬鐘，禮極人臣，榮冠一世。　　但他家白受山海一樣的大恩，沒有一點點用處?！　∮钗幕斑@個不中用的東西，一向承蒙顧盼，跟隨皇上出入，侍奉皇上?！　⊥张闶谭酰屗y(tǒng)領(lǐng)禁衛(wèi)軍。　　世祖當了天子后，又讓他列入九卿之列。　　但他生性兇狠，恣意貪贓，時而交結(jié)惡黨，時而搶掠財貨，其罪行超過了刑法的極限，其罪狀記滿了監(jiān)獄里的竹簡?！　〕λp賜很多，可謂不遺簪履，恩典甚至澤及草芥?！　∷緛戆醋锂斔?，但總被饒恕免死?！　∪蚊饴?，繼而又復職；兩次放逐邊裔，又隨即讓他回來?！　λ幕蠲?，可謂比天還高；給他的獎掖之義，可說是人間少有?！　∮钗幕耙詶n獍為心，連禽獸都不如，放縱毒心，興起禍端，傾覆行宮?！　≈T王兄弟，一時被他殺盡，在大路上行暴，世人不忍開口評說?！　∮懈F之在夏代，犬戎之對周朝，禍亂之極，也未超過現(xiàn)在。　　所以我刻骨銘心，飲膽嘗血，望天看地，無處容身！如今王公卿士，文武百官，都認為皇祚不可顛覆，元兇應早消滅，擁戴我繼承皇位?！　∥业滦袦\薄，難當大任。　　如今我舍棄屏風而手執(zhí)武器，脫下喪服而穿上甲胄，就是為了含冤誓眾，忍淚治兵，指日遄征，以滅大盜。　　而且，那宇文化及假裝擁立秦王的兒子，實際上與把他囚禁起來是一樣的?！　』笆且桓睓M行霸道的樣子，專權(quán)擅權(quán)與皇帝無異?！　∷`踏禁地，占據(jù)行宮，抬頭揚眉，并無一點慚愧之色?！　〕惺孔澹寂逻@個兇徒，但他們心里都十分怨憤?！　∫晕伊x師，又順天道，消滅這個敗類，不是今晚，就是明朝?！　√尽⑸袝?、魏公李密，忠誠內(nèi)發(fā)，宏略外舉，率領(lǐng)勤王之師，討伐違天的逆賊?！　」抑考毕瓤趾?，熊熊之眾競相殺敵?！　〗鸸恼衩@，如火燒毛；鋒刃縱橫，如除大雪?！　∥汗蠲苤驹诳飼r濟世，投身而為前軀?！　∥矣H率六軍，星夜繼進。　　用這么多人去作戰(zhàn)，用這次戰(zhàn)爭來順應義舉，即使劈山，也可以劈動；即使射石，也可以射入?！　『螞r那宇文化及，雖擁有人徒，但都有離心：京都的侍衛(wèi)，都西憶故鄉(xiāng)；江東的淳樸百姓，都南思鄉(xiāng)邦。　　這些時候，那里來的表章不斷，人和信都接連不斷?！　∪缤鯉熞坏?，既見朝廷，他們自應解甲倒戈，叛軍就會像冰塊消融，如樹葉飄散?！　《遥犝f宇文化及放縱其惡，天奪其人心，他殺辱無辜，折辱人士，人們莫不道路以目，號天踏地。　　我如今復仇雪恥，要殺的只有一人；拯救涂炭，所愛的是廣大士民?！　≈徽埨咸鞝斆麒b我心，保佑我宗社。　　億兆人有感于忠義，都與我的心意相同。　　消滅元兇，飲酒授勛，四海安泰，合我心意?！　”g(shù)軍機，一并受魏公李密節(jié)度?！　±蠲芤娏耸拐?，很高興，向北面拜伏于地，人臣之禮很恭謹。　　李密于是向東抵抗宇文化及?！　　捌哔F”很不合拍，私下里有互相謀害之計?！　〔痪茫亩?、盧楚、郭文懿、趙長文等人，被王世充所殺，皇甫無逸逃到長安?！　⊥跏莱涞綏疃弊∷惽橹x罪，言辭、表情都很哀苦?！　疃边€認為他很忠誠，讓他上殿，世充披發(fā)為盟，發(fā)誓沒有二心?！　拇藯疃笔裁炊疾恢懒恕！　疃毙闹袘崙嵅黄剑谑桥c記室陸士季謀劃殺王世充，事情沒有結(jié)果，就作罷了?！　〉酵跏莱淦屏死蠲苤?，眾望更加歸向王世充?！　∈莱溆谑亲苑鉃猷嵧?，總理大政，位加九錫，備法駕，楊侗不能禁止。　　段達、云定興等十人，入見楊侗說：“天命無常，鄭王功德很大，望陛下揖讓告禪，遵堯舜之遺跡?！睏疃币宦牐终鹋?，說：“天下是高祖的天下，東都是世祖的東都?！　∪缢宓挛此?，這話就不該說；如天命有改動，又何必說什么禪讓？你們有的是先朝的老臣，立功績于上代；有的勤王立功，身穿官服，頭戴官帽，忽然說出這種話來，我又有什么指望？”楊侗神色凜然，侍衛(wèi)莫不嚇得流汗。　　退朝以后，楊侗對良娣哭泣?！　⊥跏莱溆肿屓藢疃闭f：“現(xiàn)在海內(nèi)未定，需要君長?！　〉忍煜掳捕ê?，再恢復你的帝位，一定像以前向你發(fā)誓說的那樣，在道義上不違背你，不辜負你?！睏疃辈坏靡?，讓位于王世充，他于是被幽禁在含涼殿。　　王世充稱帝后，封楊侗為潞國公，食邑五千戶?！　∫粋€多月后，宇文儒童、裴仁基等人謀劃殺王世充，再擁立楊侗?！　∈虑樾孤急粴⒑??！　⊥跏莱涞男珠L王世惲，因此勸世充害死楊侗，以絕民望?！　⊥跏莱渑伤闹秲和跣斜?，帶著毒酒到楊侗處，說：“望皇上喝了這酒?！睏疃敝离y免一死，請求與母親相見，行本不許可?！　疃庇谑且圆紴橄傧惆莘?，咒道：“從今以后，望再也不生在帝王尊貴之家?！庇谑呛人?，不能應時絕命，王行本又用布帛縊殺他?！　⊥跏莱溲b模作樣，謚之為“恭皇帝”。 ○楊暕　　齊王楊暕，字世月出，小名叫阿孩?！　￠L相俊美，濃眉大眼，很小就為高祖所寵愛?！　￠_皇年間(581～600)，立為豫章王，食邑千戶?！　￠L大后，讀了不少經(jīng)史之書，尤其善長騎馬射箭?！　∽畛鯎蝺?nèi)史令，仁壽年間(601～605)，授為揚州總管統(tǒng)領(lǐng)淮河以東軍事?！　奂次?，晉封為齊王，增加食邑四千戶。　　大業(yè)二年(606)，煬帝剛到東都時，楊暕向煬帝呈上許多戶籍圖冊，擔任軍導?！　〔痪茫娜卧ブ荽淌??！　『髞恚绿尤ナ?，朝內(nèi)外都很關(guān)注此事，都認為楊暕應為繼承人?！　勖舨可袝：刖x官員，王公大臣因此多推薦自己的子弟?！　〉诙?，轉(zhuǎn)任雍州刺史，不久改任河南尹、開府儀同三司?！　≡绿由磉叾f多人都歸于楊暕，皇上的恩寵更加優(yōu)厚，從樂平公主到各親屬都爭相致禮，百官朝拜，以致阻塞了道路?！　顣┖茯溈v，親近小人，做的事大多不合法規(guī)?！　〕Ｅ蓡塘顒t、劉虔安、裴該、皇甫諶、庫狄仲钅奇、陳智偉等人尋求聲色狗馬?！　塘顒t等人因此放縱，訪得人家有美女的，就假傳楊暕的命令叫來，運到楊暕府內(nèi)，隱藏起來，恣意淫亂，然后拋棄。　　仲钅奇、智偉兩人到隴西，向胡人搶取食物，勒索名馬，得數(shù)匹馬進獻給楊暕。　　楊暕命他們送還主人，仲钅奇等人謊稱是胡王的賞賜品，將馬歸為己有，楊暕卻不知真實情況?！　菲焦髟献嗨鍩?，說有一個柳家的女子長得很美，煬帝當時沒有說什么?！　∵^了很久，公主就把柳氏女子進獻給楊暕，楊暕收納了柳氏?！　∵^后煬帝問公主柳家的美女在哪兒，公主回答說：“在齊王府。”煬帝很不高興。　　楊暕在東都營造府第，大門卻無故倒塌，大堂的房梁從中折斷，有見識的人認為是不祥之兆?！　『髼顣└S煬帝到榆林，楊暕督五萬人的步兵、騎兵在后，始終跟煬帝保持幾十里的距離而駐軍。　　一次煬帝在汾陽宮打獵，令楊暕用一千騎兵參加圍獵?！　顣┇C獲許多麋鹿進獻給煬帝，而煬帝自己卻未能獲得獵物，于是向隨從官員發(fā)怒?！　‰S從們都說是因為楊暕身邊的人阻攔了道路，野獸不能前來?！　垡虼藙优?，要人查尋楊暕的過失。　　當時規(guī)定縣令無故不能出境，有個伊闕縣令皇甫詡受楊暕寵愛，違背禁令將到汾陽宮?！　∮钟袀€京城的人叫達奚通，他的小妾王氏善長唱歌，貴族交游并宴飲歡聚時，常常邀請她，她于是出入于齊王家?！　∮讽f德裕按皇上旨意彈劾楊暕，煬帝命令一千多帶甲士兵，搜查楊暕的府第，以徹底追查他的事情?！　顣┑腻禹f氏，是民部尚書韋沖的女兒，較早死去?！　顣┯谑歉f妃的姐姐元氏婦私通，生下一個女孩，外人都不知道?！　顣┌抵姓僖龁塘顒t在府內(nèi)設宴飲酒，令則慶賀此事，就脫掉楊暕的帽子以助歡樂?！　顣┯终衼砜聪嗟娜俗屗橐暫笸?，看相的人指著元氏婦說：“這個生孩子的婦人要做皇后，王爺您富貴不可言。”當時國家沒立太子，楊暕自己認為按照次序當立。　　又因為元德太子有三個兒子，楊暕心中常不安定，暗中行使邪道，做了很多厭勝之類的鬼事。　　到這時，這些事情全部暴露，煬帝大怒，殺了喬令則等數(shù)人，元氏婦賜死，楊暕的府僚都被放逐到邊遠地方?！　∵@時趙王楊杲還是個小孩，煬帝對侍臣說：“我只有楊暕這一個兒子，不是這樣的話，應當讓他死于市朝，來顯明國家法令。”楊暕從此受的恩寵一天天減少，雖然是京城太守，卻不再參與當時的政治。　　煬帝又常令武賁中郎將專人監(jiān)視楊暕府的事情，楊暕有小過失，中郎將就奏到皇上那里。　　煬帝也常常擔心楊暕發(fā)動政變，所給的隨從，都是老弱之人，只算充數(shù)罷了。　　楊暕常常感到懼怕，內(nèi)心不能安定。　　有一次，煬帝在江都宮，元會日，楊暕穿著法服上朝，無故有血從衣裳中流下?！　∮忠淮巫诩抑?，看見一群老鼠有幾十個，到面前就死了，老鼠一個個都沒有頭?！　顣┖芸謶帧！　〔痪?，宇文化及變亂，亂兵將要進犯宮內(nèi)，煬帝聽到后，回頭對蕭后說：“莫非是阿孩吧？”他被疏遠猜忌到如此程度?！　∮钗幕坝至钊瞬稓顣?，楊暕當時還睡著沒有起來，亂兵已經(jīng)進來了，楊暕吃驚地問：“是誰？”來人沒有回答，楊暕還認為是煬帝下令逮捕他，因而說：“傳詔的使者且慢，我沒有做對不起國家的事?！眮y兵于是把他拉到街上殺了，他的兩個兒子也一起遇害?！　顣┚共恢罋⑺氖钦l，死時年僅三十四歲。

　　○煬三子

　　煬帝三男，蕭皇后生元德太子昭、齊王暕，蕭嬪生趙王杲。

　　元德太子昭，煬帝長子也，生而高祖命養(yǎng)宮中。三歲時，于玄武門弄石師子， 高祖與文獻后至其所。高祖適患腰痛，舉手憑后，昭因避去，如此者再三。高祖嘆 曰：“天生長者，誰復教乎！”由是大奇之。高祖嘗謂曰：“當為爾娶婦?！闭褢?聲而泣。高祖問其故，對曰：“漢王未婚時，恆在至尊所，一朝娶婦，便則出外。 懼將違離，是以啼耳?！鄙蠂@其有至性，特鐘愛焉。

　　年十二，立為河南王。仁壽初，徙為晉王，拜內(nèi)史令，兼左衛(wèi)大將軍。后三年， 轉(zhuǎn)雍州牧。煬帝即位，便幸洛陽宮，昭留守京師。大業(yè)元年，帝遣使者立為皇太子。 昭有武力，能引強弩。性謙沖，言色恂恂，未嘗忿怒。有深嫌可責者，但云“大不 是”。所膳不許多品，帷席極于儉素。臣吏有老父母者，必親問其安否，歲時皆有 惠賜。其仁愛如此。明年，朝于洛陽。后數(shù)月，將還京師，愿得少留，帝不許，拜 請無數(shù)。體素肥，因致勞疾。帝令巫者視之，云：“房陵王為祟?！蔽磶锥?。詔 內(nèi)史侍郎虞世基為哀冊文曰：

　　維大業(yè)二年七月癸丑朔二十三日，皇太子薨于行宮。粵三年五月庚辰朔六日， 將遷座于莊陵，禮也。蜃綍宵載，鶴關(guān)曉辟，肅文物以具陳，儼賓從其如昔?；实?悼離方之云晦，嗟震宮之虧象，顧守器以長懷，臨登馂而興想。先遠戒日，占謀允 從，庭彝徹祖，階所收重，抗銘旌以啟路，動徐輪于振容。揆行度名，累德彰謚， 爰詔史冊，式遵典志，俾浚哲之徽猷，播長久乎天地。其辭曰：

　　宸基峻極，帝緒會昌。體元襲圣，儀耀重光。氣秀春陸，神華少陽。居周軼誦， 處漢韜莊。有縱生知，誕膺惟睿。性道觿日，幾深綺歲。降跡大成，俯情多藝。樹 親建國，命懿作籓。威蕤先路，舄奕渠門。庸服有紀，分器惟尊。風高楚殿，雅盛 梁園。睿后膺儲，天人協(xié)順。本茂條遠，基崇體峻。改王參墟，奄有唐、晉。在貴 能謙，居沖益慎。封畿千里，閶闔九重。神州王化，禁旅軍容。瞻言偃草，高視折 沖。帷扆清秘，親賢允屬。泛景風瀾，飛華螭玉。揮翰泉涌，敷言藻縟。式是便煩， 思謀啟沃。洪惟積德，豐衍繁祉?；涀蕴鞂O，光升元子。綠車逮事，翠纓奉祀。肅 穆滿容，儀形讓齒。禮樂交暢，愛敬兼資。優(yōu)游養(yǎng)德，恭己承儀。南山聘隱，東序 尊師。有粹神儀，深穆其度。顯顯觀德，溫溫審諭。炯戒齊箴，留連王賦。入監(jiān)出 撫，日就月將。沖情玉裕，令問金相。宜綏景福，永作元良。神理冥漠，天道難究。 仁不必壽，善或愆祐。遽瑤山之頹壞，忽桂宮之毀構(gòu)。痛結(jié)幽明，悲纏宇宙。慟皇 情之深憫，摧具僚其如疚。嗚呼哀哉！回環(huán)氣朔，荏苒居諸。沾零露于瑤圍，下申 霜于玉除。夜漏盡兮空階曙，曉月懸兮帷殿虛。嗚呼哀哉！將寧甫，長違望苑。 渡渭涘于造舟，遵長平之修坂。望鶴駕而不追，顧龍樓而日遠。嗚呼哀哉！永隔存 沒，長分古今。去榮華于人世，即潛遂之幽深。霏夕煙而稍起，慘落景而將沉。 聽哀挽之凄楚，雜灌木之悲吟。紛徒御而流袂，欷纓弁以沾衿。嗚呼哀哉！九地黃 泉，千年白日。雖金石之能久，終天壤乎長畢。敢圖芳于篆素，永飛聲而騰實。

　　帝深追悼。

　　有子三人，韋妃生恭皇帝，大劉良娣生燕王倓，小劉良娣生越王侗。

　　燕王倓字仁安。敏慧美姿儀，煬帝于諸孫中特所鐘愛，常置左右。性好讀書， 尤重儒素，非造次所及，有若成人。良娣早終，每至忌日，末嘗不流涕嗚咽。帝由 是益以奇之。宇文化及弒逆之際，倓覺變，欲入奏，恐露其事，因與梁公蕭鉅、千 牛宇文皛等穿芳林門側(cè)水竇而入。至玄武門，詭奏曰：“臣卒中惡，命縣俄頃，請 得面辭，死無所恨。”冀以見帝，為司宮者所遏，竟不得聞。俄而難作，為賊所害， 時年十六。

　　越王侗字仁謹，美姿儀，性寬厚。大業(yè)二年，立為越王。帝每巡幸，侗常留守 東都。楊玄感作亂之際，與民部尚書樊子蓋拒之。及玄感平，朝于高陽，拜高陽太 守。俄以本官復留守東都。十三年，帝幸江都，復令侗與金紫光祿大夫段達、太府 卿元文都、攝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衛(wèi)將軍皇甫無逸等總留臺事。宇文化及之弒逆也， 文都等議，以侗元德太子之子，屬最為近，于是乃共尊立，大赦，改元曰皇泰。謚 帝曰明，廟號世祖。追尊元德太子為孝成皇帝，廟號世宗。尊其母劉良娣為皇太后。 以段達為納言、右翊衛(wèi)大將軍、攝禮部尚書，王世充亦納言、左翊衛(wèi)大將軍、攝吏 部尚書，元文都內(nèi)史令、左驍衛(wèi)大將軍，盧楚亦內(nèi)史令，皇甫無逸兵部尚書、右武 衛(wèi)大將軍，郭文懿內(nèi)史侍郎，趙長文黃門侍郎，委以機務，為金書鐵券，藏之宮掖。 于時洛陽稱段達等為“七貴”。

　　未幾，宇文化及立秦王子浩為天子，來次彭城，所經(jīng)城邑多從逆黨。侗懼，遣 使者蓋琮、馬公政招懷李密。密遂遣使請降，侗大悅，禮其使甚厚。即拜密為太尉、 尚書令、魏國公，令拒化及。下書曰：

　　我大隋之有天下，于茲三十八載。高祖文皇帝圣略神功，載造區(qū)夏。世祖明皇 帝則天法地，混一華戎。東暨蟠木，西通細柳，前逾丹徼，后越幽都。日月之所臨， 風雨之所至，圓首方足，稟氣食芼，莫不盡入提封，皆為臣妾。加以寶貺畢集，靈 瑞咸臻，作樂制禮，移風易俗。智周寰海，萬物咸受其賜，道濟天下，百姓用而不 知。世祖往因歷試，統(tǒng)臨南服，自居皇極，順茲望幸。所以往歲省方，展禮肆覲， 停鑾駐蹕，按駕清道，八屯如昔，七萃不移。豈意釁起非常，逮于軒陛，災生不意， 延及冕旒。奉諱之日，五情崩隕，攀號荼毒，不能自勝。

　　且聞之，自古代有屯剝，賊臣逆子，無世無之。至如宇文化及，世傳庸品。其 父述，往屬時來，早沾厚遇，賜以婚媾，置之公輔，位尊九命，祿重萬鐘，禮極人 臣，榮冠世表。徒承海岳之恩，未有涓塵之益。化及以此下材，夙蒙顧盼，出入外 內(nèi)，奉望階墀。昔陪籓國，統(tǒng)領(lǐng)禁衛(wèi)，及從升皇祚，陪列九卿。但本性兇狠，恣其 貪穢，或交結(jié)惡黨，或侵掠貨財，事重刑篇，狀盈獄簡。在上不遺簪履，恩加草芥， 應至死辜，每蒙恕免。三經(jīng)除解，尋復本職，再徙邊裔，仍即追還。生成之恩，昊 天罔極，獎擢之義，人事罕聞。化及梟獍為心，禽獸不若，縱毒興禍，傾覆行宮。 諸王兄弟，一時殘酷，痛暴行路，世不忍言。有窮之在夏時，犬戎之于周代，釁辱 之極，亦未是過。朕所以刻骨崩心，飲膽嘗血，瞻天視地，無處容身。

　　今王公卿士，庶僚百辟，咸以大寶鴻名，不可顛墜，元兇巨猾，須早夷殄，翼 戴朕躬，嗣守寶位。顧惟寡薄，志不逮此。今者出黼扆而杖旄鉞，釋衰麻而擐甲胄， 銜冤誓眾，忍淚治兵，指日遄征，以平大盜。且化及偽立秦王之子，幽遏比于囚拘， 其身自稱霸相，專擅擬于九五。履踐禁御，據(jù)有宮闈，昂首揚眉，初無慚色。衣冠 朝望，外懼兇威，志士誠臣，內(nèi)皆憤怨。以我義師，順彼天道，梟夷丑族，匪夕伊 朝。

　　太尉、尚書令、魏公丹誠內(nèi)發(fā)，宏略外舉，率勤王之師，討違天之逆。果毅爭 先，熊羆競逐，金鼓振詟，若火焚毛，鋒刃縱橫，如湯沃雪。魏公志在匡濟，投袂 前驅(qū)，朕親御六軍，星言繼進。以此眾戰(zhàn)，以斯順舉，擘山可以動，射石可以入。 況擁此人徒，皆有離德，京都侍衛(wèi)，西憶鄉(xiāng)家，江左淳民，南思邦邑，比來表書駱 驛，人信相尋。若王師一臨，舊章暫睹，自應解甲倒戈，冰銷葉散。且聞化及自恣， 天奪其心，殺戮不辜，挫辱人士，莫不道路仄目，號天踞地。朕今復仇雪恥，梟轘 者一人，拯溺救焚，所哀者士庶。唯天鑒孔殷，祐我宗社，億兆感義，俱會朕心。 梟戮元兇，策勛飲至，四海交泰，稱朕意焉。兵術(shù)軍機，并受魏公節(jié)度。

　　密見使者，大悅，北面拜伏，臣禮甚恭。密遂東拒化及?！捌哔F”頗不協(xié)，陰 有相圖之計。未幾，元文都、盧楚、郭文懿、趙長文等為世充所殺，皇甫無逸遁歸 長安。世充詣侗所陳謝，辭情哀苦。侗以為至誠，命之上殿，被發(fā)為盟，誓無貳志。 自是侗無所關(guān)預。侗心不能平，遂與記室陸士季謀圖世充，事不果而止。及世充破 李密，眾望益歸之，遂自為鄭王，總百揆，加九錫，備法物，侗不能禁也。段達、 云定興等十人入見于侗曰：“天命不常，鄭王功德甚盛，愿陛下揖讓告禪，遵唐、 虞之跡?！倍甭勚唬骸疤煜抡?，高祖之天下，東都者，世祖之東都。若隋德未 衰，此言不可發(fā)；必天命有改，亦何論于禪讓！公等或先朝舊臣，績宣上代，或勤 王立節(jié)，身服軒冕，忽有斯言，朕復當何所望！”神色懔然，侍衛(wèi)者莫不流汗。既 而退朝，對良娣而泣。世充更使人謂侗曰：“今海內(nèi)未定，須得長君。待四方乂安， 復子明辟，必若前盟，義不違負。”侗不得已，遜位于世充，遂被幽于含涼殿。世 充僭偽號，封為潞國公，邑五千戶。

　　月馀，宇文儒童、裴仁基等謀誅世充，復尊立侗，事泄，并見害。世充兄世惲 因勸世充害侗，以絕民望。世充遣其侄行本赍鴆詣侗所曰：“愿皇帝飲此酒。”侗 知不免，請與母相見，不許。遂布席焚香禮佛，咒曰：“從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 貴之家?！庇谑茄鏊?。不能時絕，更以帛縊之。世充偽謚為恭皇帝。

　　齊王暕，字世朏，小字阿孩。美容儀，疏眉目，少為高祖所愛。開皇中，立為 豫章王，邑千戶。及長，頗涉經(jīng)史，尤工騎射。初為內(nèi)史令。仁壽中，拜揚州總管 沿淮以南諸軍事。煬帝即位，進封齊王，增邑四千戶。大業(yè)二年，帝初入東都，盛 陳鹵簿，暕為軍導。尋轉(zhuǎn)豫州牧。俄而元德太子薨，朝野注望，咸以暕當嗣。帝又 敕吏部尚書牛弘妙選官屬，公卿由是多進子弟。明年，轉(zhuǎn)雍州牧，尋徙河南尹、開 府儀同三司。元德太子左右二萬馀人悉隸于暕，寵遇益隆，自樂平公主及諸戚屬競 來致禮，百官稱謁，填咽道路。

　　暕頗驕恣，昵近小人，所行多不法，遣喬令則、劉虔安、裴該、皇甫諶、庫狄 仲锜、陳智偉等求聲色狗馬。令則等因此放縱，訪人家有女者，輒矯暕命呼之，載 入暕宅，因緣藏隱，恣行淫穢，而后遣之。仲锜、智偉二人詣隴西，撾炙諸胡，責 其名馬，得數(shù)匹以進于。暕令還主，仲锜等詐言王賜，將歸于家，暕不之知也。又 樂平公主嘗奏帝，言柳氏女美者，帝未有所答。久之，主復以柳氏進于暕，暕習納 之。其后帝問主柳氏女所在，主曰：“在齊王所?！钡鄄粣?。暕于東都營第，大門 無故而崩，聽事栿中折，識者以為不祥。其后從帝幸榆林，暕督后軍步騎五萬，恆 與帝相去數(shù)十里而舍。會帝于汾陽宮大獵，詔暕以千騎入圍。暕大獲麋鹿以獻，而 帝未有得也，乃怒從官，皆言為暕左右所遏，獸不得前。帝于是發(fā)怒，求暕罪失。

　　時制縣令無故不得出境，有伊闕令皇甫詡幸于暕，違禁將之汾陽宮。又京兆人 達奚通有妾王氏善歌，貴游宴聚，多或要致，于是展轉(zhuǎn)亦出入王家。御史韋德裕希 旨劾暕，帝令甲士千馀大索暕第，因窮治其事。暕妃韋氏者，民部尚書沖之女也， 早卒，暕遂與妃姊元氏婦通，遂產(chǎn)一女，外人皆不得知。陰引喬令則于第內(nèi)酣宴， 令則稱慶，脫暕帽以為歡樂。召相工令遍視后庭，相工指妃姊曰：“此產(chǎn)子者當為 皇后。王貴不可言?！睍r國無儲副，暕自謂次當?shù)昧?。又以元德太子有三子，?nèi)常 不安，陰挾左道，為厭勝之事。至是，事皆發(fā)，帝大怒，斬令則等數(shù)人，妃姊賜死， 暕府僚皆斥之邊遠。時趙王杲猶在孩孺，帝謂侍臣曰：“朕唯有暕一子，不然者， 當肆諸市朝，以明國憲也。”暕自是恩寵日衰，雖為京尹，不復關(guān)預時政。帝恆令 武賁郎將一人監(jiān)其府事，暕有微失，武賁輒奏之。帝亦常慮暕生變，所給左右，皆 以老弱，備員而已。暕每懷危懼，心不自安。又帝在江都宮，元會，暕具法服將朝， 無故有血從裳中而下。又坐齋中，見群鼠數(shù)十，至前而死，視皆無頭。暕意甚惡之。 俄而化及作亂，兵將犯蹕，帝聞，顧謂蕭后曰：“得非阿孩邪？”其見疏忌如此。 化及復令人捕暕，暕時尚臥未起，賊既進，暕驚曰：“是何人？”莫有報者，暕猶 謂帝令捕之，因曰：“詔使且緩。兒不負國家。”賊于是曳至街而斬之，及其二子 亦遇害。暕竟不知殺者為誰。時年三十四。

　　有遺腹子政道，與蕭后同入突厥，處羅可汗號為隋王，中國人沒入北蕃者，悉 配之以為部落，以定襄城處之。及突厥滅，歸于大唐，授員外散騎侍郎。

　　趙王杲，小字季子。年七歲，以大業(yè)九年封趙王。尋授光祿大夫，拜河南尹。 從幸淮南，詔行江都太守事。杲聰令，美容儀，帝有所制詞賦，杲多能誦之。性至 孝，常見帝風動不進膳，杲亦終日不食。又蕭后當灸，杲先請試炷，后不許之，杲 泣請曰：“后所服藥，皆蒙嘗之。今灸，愿聽嘗炷?！北什灰?。后竟為其停灸， 由是尤愛之。后遇化及反，杲在帝側(cè)，號慟不已。裴虔通使賊斬之于帝前，血湔御 服。時年十二。

　　史臣曰：元德太子雅性謹重，有君人之量，降年不永，哀哉！齊王敏慧可稱， 志不及遠，頗懷驕僭，故煬帝疏而忌之。心無父子之親，貌展君臣之敬，身非積善， 國有馀殃。至令趙及燕、越皆不得其死，悲夫！